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越国酒俗丛谈

2009年05月06日 00:00  点击:[]

孟文镛

越国的酒政相对比较宽松,当时国家对酒并没有采取什么特殊的禁止措施,因而国内饮酒成风。越国的酒俗主要有:

祭祀之酒

“国之大事,唯祀与戎”。“祀”,即祭祀。在中国古代,凡祭祀必有酒,酒在整个祭祀过程中,从头到尾扮演着主要角色。

《越绝书》载,越国大夫文种策划的“伐吴九术”,第一术就是“尊天地,事鬼神”。《吴越春秋》载,越王句践“立东郊以祭阳,名曰东皇公。立西郊以祭阴,名曰西王母。祭陵山于会稽,祀水泽于江州。事鬼神二年,国不被灾”。《史记》载:“越人俗信鬼,而其祠皆见鬼”。越人上自国王,下至百姓,对鬼神崇信有加,并且把“尊天地,事鬼神”作为基本国策之一,祭祀天地鬼神当是头等大事。

据文献记载,被认为是越国始祖的禹就十分重视祭祀。《史记》云:“禹封泰山,禅会稽”。《韩非子》载:“禹作为祭器,墨染其外而朱画其内,缦帛为茵,蒋席颇缘,觞酌有采而樽俎有饰”。禹祭祀用的祭器特别是酒器装饰奢华,即“觞酌有采而樽俎有饰”。

越国的建立,其初始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祭祀。《史记》记载:“越王句践,其先禹之苗裔,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。封于会稽,以奉守禹之祠”。《吴越春秋》记载:禹葬会稽之后,“少康恐禹祭之绝祀,乃封其庶子于越,号曰无余。……春秋祠禹墓于会稽”。少康为什么封无余建立越国呢?就是为了祭祀禹。无余到越以后也不失乃父所望,“春秋祠禹墓于会稽”,不敢稍有懈怠。

祭祀在越国政治生活中的地位很重要,它可以直接导致国家的兴衰。《吴越春秋》记载,无余传世十余代,由于“禹祀断绝”,结果“末君微少,不能自立,转从众庶为编户之民”。后来有个叫无壬的,“指天向禹墓曰:‘我是无余君之苗末。我方修前君祭祀,复我禹墓之祀,为民请福于天,以通鬼神之道’。众民悦喜,皆助奉禹祭,四时致贡,因共封立,以承越君之后,复夏王之祭。”由于禹祀断绝,无余的后代失去了君位,沦为庶民;有人(无壬)又是通过恢复祭禹的努力而谋得了越君的位置。所以越王句践由吴返越后也是“尊天地,事鬼神”,恢复祭祀,并把它列为复兴国家、报仇灭吴的第一术。越国祭祀的范围很广,如上引《吴越春秋》载:越王句践在“尊天地,事鬼神”的思想指导下,“立东郊以祭阳,名曰东皇公。立西郊以祭阴,名曰西王母。祭陵山于会稽,祀水泽于江州”。《越绝书》载:“春祭三江,秋祭五湖”。越人祭祀的不仅有天地、鬼神、阴阳,而且陵山、水泽、川海、三江、五湖,均可以成为神,受到人们的祭祀朝拜。

誓师之酒

“国之大事,唯祀与戎”。“戎”,即兵戎。征伐敌国、镇压叛乱、维护统治秩序和社会安宁,都少不了军队和战争,所以古代将兵戎视为头等大事。每逢誓师出征,都会以酒壮行;军队行进途中,也有以酒劳师;如果得胜凯旋,则更要以酒庆功。

《吕氏春秋》记载:“越王苦会稽之耻,欲深得民心,以致必死于吴,……有酒流之江,与民同之。”对此,嘉泰《会稽志》“箪醪河”条记载:“华安仁考古云,句践谋霸,拊存国人,与共甘苦。师行之日,有献壶浆,跪受之,覆流水上,士卒承流而饮之,人百其勇,一战而有吴国。”说的是越王句践为报仇雪耻,卧薪尝胆,励精图治,终于使越国国富兵强。公元前482年,句践统军开始大举伐吴,誓师之日,越中父老敬献壶浆,以壮行色,并祝越军旗开得胜,凯旋归来。但因酒的数量有限,不能遍饮三军。句践下令将酒投之于河水上流,与将士迎流共饮,结果大大激励了越军将士的士气,终于大败吴军。

句践在誓师之日,与民同流共饮之举,表明与全军同甘共苦的决心,最大限度地争取了军心民心,得到了军民的拥护。因此,据《越绝书》记载,越王一旦“发令告民”,民则“归如父母”,甚至“士民一心,不谋同辞,不呼自来,皆欲伐吴”。《国语》也记载,当越军出师伐吴临行之际,“国人皆劝,父勉其子,兄勉其弟,妇勉其夫,曰:‘熟是君也,而可无死乎?’”这是何等壮烈的场面,出师伐吴之际,越国军民、父子、兄弟、夫妻互相勉励,要为句践这样的国君,拼死战斗。

当时投酒流之江的那条河,据地方志书记载叫“箪醪河”,又名“劳师泽”、“投醪河”。嘉泰《会稽志》云:箪醪河“一名投醪河,《旧经》云:越王句践投醪之所,或又名劳师泽。”康熙《会稽县志》云:投醪河“源溯秦望,由植利门入至鲍家桥,东与府学泮水相接。”“府学”地即今稽山中学。故投醪河位于稽山中学南面,至今还保存有一段西起府河鲍家桥东到金刚庙河全长500多米的河道,是绍兴市区现存十五条内河之一。

凯旋之酒

公元前473年,越王句践一举灭吴,报仇雪耻,并乘胜北上,会诸侯于徐州(今山东滕州南)。《史记》记载:“句践已平吴,乃以兵北渡淮,与齐晋诸侯会于徐州,致贡于周。周元王使人赐句践胙,命为伯。句践已去,渡淮南,以淮上地与楚,归吴所侵宋地于宋,与鲁泗东方百里。当是时,越兵横行于江、淮东,诸侯毕贺,号称霸王。”终于确立了霸主地位。

中国古代,征战得胜凯旋,必置酒庆贺,论功行赏。据文献记载,句践为庆贺伐吴胜利,专门建筑了贺台。《水经注》载:长湖(鉴湖)“北连鼓吹山,山西枕长溪,溪水下注长湖,山之西岭,有贺台,越入吴,还而成之,故号曰贺台。”

根据上述文献记载,贺台之建筑,因越王句践灭吴后凯旋回国,为表示庆贺而建筑,故曰贺台。关于贺台的所在地,《水经注》载明在鼓吹山之西岭。而与“贺台”有联系的地名有两个,一是《水经注》所载的“鼓吹山”,一是《舆地纪胜》所载的“鼓吹楼”。乾隆《绍兴府志》卷七十一“飞翼楼”条云:“《舆地纪胜》今望海亭是其故址,世号鼓吹楼。”鼓、吹,均与庆贺相关。

《吴越春秋》记载,句践“置酒文台,群臣为乐,乃命乐作伐吴之曲”,设酒庆功。大夫文种上前敬酒,辞曰:“皇天佑助,我王受福。良臣集谋,我王之德。宗庙辅政,鬼神承翼。君不忘臣,臣尽其力。上天苍苍,不可掩塞。觞酒二升,万福无极。”句践受酒之后,文种再次敬酒,辞曰:“我王贤仁,怀道抱德。灭仇破吴,不忘返国。赏无所遗,群邪杜塞。君臣同和,福祐千亿。觞酒二升,万岁难极。”

生育之酒

中国古代的家庭结构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组成的,“添丁进口”意味着血缘关系得到继承,家族延续得到保证。所以,婴儿一旦降生,接着就有相当隆重的祝愿仪式。婴儿诞生礼仪持续时间相当长,每一过程都会以酒相庆,诸如满月酒、百日酒、周岁酒。不过,这些生育之饮都是民间习俗。

越国的生育之饮颇具特色,它还充满政府色彩。因为越国是小国寡民,由于历年战争,死伤人数很多,兵源和劳动力都严重不足。为了加强国防和发展生产,为了使越国迅速繁盛壮大,句践实行了奖励生育的政策。据《国语》记载:“令壮者无取老妇,令老者无取壮妻。女子十七不嫁,其父母有罪;丈夫二十不娶,其父母有罪。将免者以告,公令医守之。生丈夫,二壶酒,一犬;生女子,二壶酒,一豚。生三人,公与之母;生二人,公与之饩。”句践奖励生育,主要措施有二:一是规定婚配年龄,增加孕育机会。规定青壮年男子不得娶老妇为妻,老年男子也不得娶年轻妇女为妻。女子十七岁不出嫁,她的父母有罪;男子二十岁不娶妻,他的父母有罪。这样用提早婚龄和要求婚配年龄相当的办法,来增加育龄妇女的孕育机会,以达到增殖人口的目的。二是保护孕妇和婴儿,奖励生育。规定妇女临产时要报告官府,国家就派医生守护孕妇接生。生下男孩,国家奖励二壶酒,一条狗;生下女孩,国家奖励二壶酒,一头猪。一胎生三个孩子的,国家供给乳母;一胎生两个孩子的,国家供给粮食。这在生活和医疗条件都十分低下的古代,确实是保证人口迅速增殖的有效措施。在奖励生育措施的推动下,越国的人口在较短时期内便有了迅速的增长,为战胜吴国、报仇雪耻,提供了人力保障。

国家以酒奖励生育,国家提倡生育之饮,这是越国酒俗的特色。

饯行之酒

古代,凡亲人、友朋远行,必置酒相送,谓之饯行。饮酒是饯行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,似乎无酒就无法表达情愫、渲染气氛。

公元前492年,根据吴越双方和议的条件,句践不得不带着妻子到吴国去当奴仆。句践在安排好国内政事后,就与诸大臣分别于浙江之上。“群臣垂泣,莫不咸哀”。句践对前往吴国为质的前途是十分悲观的,认为此行必死于吴国,据《吴越春秋》记载,句践说:“今寡人冀得免于军旅之忧,而复反系获敌人之手,身为佣隶,妻为仆妾,往而不返,客死敌国。若魂魄有(知),愧于前君;如无知,体骨捐弃。”

临行,文种率群臣在浙江之上设酒送别。《吴越春秋》载,“群臣皆送至浙江之上,临水祖道,军阵固陵”。这时大夫文种向句践献酒,并进祝词曰:“皇天佑助,前沉后扬。祸为德根,忧为福堂。威人者灭,服从者昌。王虽牵致,其后无殃。君臣生离,感动上皇。众天哀悲,莫不感伤。臣请荐脯,行酒二觞。”当时句践仰天叹息,举杯垂涕,默无所言。文种又举杯敬酒,祝词曰:“大王德寿,无疆无极。乾坤受灵,神祗辅翼。我王厚之,祉祐在侧。德销百殃,利受其福。去彼吴庭,来归越国。觞酒既升,请称万岁。”君臣举杯共饮,相互鼓励,祝愿句践在皇天保佑和辅助下,顺利回归越国。

宴享之酒

公元前497年,允常死,句践年轻继位,少不更事,没有恒性常性,出宫只知道耽溺于游猎,进宫只知道沉湎于饮酒,天天宴享,根本不关心百姓疾苦和国家大事,一心只想着乘船乘车,出去游乐。《国语》记载:“先人就世,不谷即位。吾年既少,未有恒常,出则禽荒,入则酒荒。吾百姓之不图,唯舟与车。”而正是因为他的“禽荒”和“酒荒”,导致他兵败夫椒,栖于会稽,最后沦为夫差的阶下囚。

公元前490年,句践历经三年的奴仆生活,受尽耻辱,终于得以获释回国。战争的惨败,三年事吴的奴仆生活,给越王句践以严酷的教育;会稽之耻的切肤之痛,使越王句践立志要报仇雪恨。他认识到“禽荒”和“酒荒”可以导致丧身亡国。为了不忘会稽战败的羞耻、三年为奴的屈辱,他终日把一颗苦胆吊在屋中,“坐卧即仰胆,饮食亦尝胆也”,并且常常提醒自己:“女(你)忘会稽之耻邪?”句践刻苦学习,总结经验教训,他“昼书不倦,晦诵竟旦”,通宵达旦地读书写作。他“目卧则攻之以蓼,足寒则渍之以水。冬常抱冰,夏还握火。”疲倦困乏想要睡觉的时候,就用蓼草的苦汁来刺激眼睛,以打消睡意;脚冷了就干脆让它浸泡在冷水见,经受挨冻的痛楚;数九寒冬常常抱着冰块,炎炎夏日还要握火热的东西。如此刻苦砥砺,磨练报仇雪耻的意志。为了防止产生好逸恶劳的思想,他亲自到田间耕作,夫人亲自织布,与百姓一道艰苦劳动,以恢复和发展越国的经济。甚至“非其身之所种则不食,非其夫人之所织则不衣”。句践通过这种身体力行,不怕艰苦,不怕劳累的精神,以激励人民艰苦奋斗,发愤图强。句践唯恐舒服的生活消磨了志气,他“躬自省约”,“出不敢奢,入不敢侈”,在衣食住行等方面过着极为简朴的生活。

由于句践带头“出不敢奢,入不敢侈”,也由于当时越国的经济一度非常困难,沉湎酒色的奢靡之风一扫而光。但是,《国语》记载,为了麻痹吴国,范蠡提出,越王应故意沉溺于游猎宴饮,表现出不以吴为念的消极态度。范蠡说:“王其且驰骋弋猎,无至禽荒;宫中之乐,无至酒荒;肆与大夫觞饮,无忘国常。”就是说,越王姑且驰骋于射禽逐兽,但不要过分入迷;在宫中也不妨饮酒为乐,但不要沉湎其中;可以尽量与大臣举杯畅饮,但不要忘记国家的正事。这样,夫差以为句践胸无大志,无伐吴之心,于是放松警惕。可见,这时宴享之饮仍有,但已是虽有“觞饮”,并不“酒荒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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